我是没赶上拆迁的北京农村人_三联生活周刊

不是每个人都能被看见，但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光。《我们这些小人物》主题征稿正在进行中，欢迎大家踊跃投稿。来稿请投同时投至：zhuangao@lifeweek.com.cn；zhuangao2@lifeweek.com.cn-本文系读者投稿，不代表本刊立场-每次和别人说起，我是北京的，但住在郊区农村，别人总会瞪大了眼睛，放大了瞳孔：“北京也有农村” ？有，当然有。北京太大了，从海淀坐车到朝阳，都得一个多小时，这还仅仅是城八区之间的路程。再远点，从海淀去顺义、怀柔、平谷，开车就得一个多小时，坐地铁公交的话就得两个多小时。两个小时？一起出校门的天津同学都已经到家了，而我还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晃荡。这么大的北京，其实发达地区只集中于城八区和郊区的中心地带及别墅区。小小的城市圈之外，还有广袤的大片农田用来发展种植业，玉米、小麦、高粱、白菜……瓜果蔬菜样样齐全。虽然家在北京，但因为生于农村长于农村，从小就没觉得自己是个北京人，体现之一就是，如果去到朝阳海淀东西城一趟，会说“上北京”。小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大了之后有了对语言文化的反思意识才惊觉，北京农村难道不算北京么？上大学后，遇到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多了，更觉得自己不像个北京人。一问你是哪儿的，答曰北京。人家立刻眼神一亮，仿佛看到了你背后的房子、车子和大把的票子。很多人眼中的北京小孩，父母都在企事业单位有个不错的工作，家里至少有一两套房子，一两辆车子，积蓄也有余力置换个房子或至少出个首付。但我没有。作为一个北京的农村人，我只能和父母共同拥有一块祖传下来的宅基地，因为早些年没买车、现在想买也摇不上号，父母从事着职业链最底层的工作，家里也没多少存款。我虽读了大学、有正式的工作，但也没优秀到凭个人之力实现家庭阶层的跃升。甚至，刚上大学时我还领过助学金。学校能批说明我们家的收入放到全国来看也算低的，更不必说在北京算是什么等级。后来因为和别人解释为什么北京人也要领助学金实在尴尬，加之可以靠奖学金找补回来这笔钱，就没再申请助学金了。但骨子里的自卑是摆脱不掉的。工作后也是。尤其向不了解北京全貌的外地同事解释北京也有农村时，我真的觉得，北京农村人不配视作北京人。你可以觉得我心理脆弱，太在乎面子。但不处在我的境遇里，是很难理解要一边维持光鲜的外在，一边舔舐贫穷的伤口所带来的矛盾和挣扎的。前两天别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加了微信，随便聊聊老家啊、工作啊什么的。我说，你还没感受到社会的艰辛。他说，土著怕啥，我们外地人才是最担心的。我说，你们是不是以为北京人都特别有钱。他说，起码车房有。我只能很尴尬地说，真的没有。后来我们也没再联系了。可能他觉得我们家在首付上都无法负担，很难一起在北京打拼吧。其实很羡慕外地人，在北京闯荡了几年，实在混不下去了，可以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回老家，然后过上三线小县城的舒适生活。有时候我也想逃离北京，但北京农村也是北京，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能逃到哪儿呀。作为北京的农村人，相比较它背后承载的贫穷意味外，我更不自在的是它还遗留着封建社会的一些传统思想。虽然我出生于一个“生男生女一样好，女儿也是传后人”这样一个提倡男女平等的时代，但在农村，隐隐约约的，父母对儿子女儿的人生还是有着不同的考虑。家里有男孩子，要娶妻生子，就得有房子。所以同是一个村儿，生了男孩的人家，早在北京房价还没有疯涨前就在城里购置了房子，到现在资产不知翻了多少倍，也摆脱农村人的身份成为了城里人。而生了女孩的人家，同样抱有结婚的房子要靠男方出的思想，没有太多刚需和动力为女儿置办房产，便守着自己的宅基地日复一日地过日子。我们家就是这样的情况，错过了当年房产的利好时期，现在更没有机会实现资产的翻盘。父母现在也没有意识到，当年他们还可以因为我是女孩，寄希望于我通过结婚实现在城里定居，但就在短短十几年后的今天，我却可能因为是农村人而在婚姻市场上大打折扣导致根本没有机会结婚。或许我的父母已经尽力了，只不过是社会变化得太快。有些在北京的农村人一夜暴富，并非他们在智慧及判断力上和我父母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足够幸运赶上了拆迁。而我生活的村子按照首都发展规划，将作为自然村落长久保留，相当于打进了永世不得靠拆迁翻身的冷宫。面对时代厚积云般的压倒力，人是渺小的，生活中一个小小的决策却关键的影响了一个家庭后半生的走向。感到无力，却也没有办法。作为北京的农村人，能做的大概只有努力乐观了。就像从事农业生产的祖祖辈辈珍惜土地、珍惜汗水，珍惜玉米生出绿色的穗、麦子鼓起饱满的颗粒，喜笑颜开面对风调雨顺的年份，收成不好也不会泯灭来年继续播种的希望，怀着感恩的心去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春天路边的黄色野花，夏夜不休的聒噪蝉鸣，秋风吹过的滚滚麦浪还有冬季雪地的野鸡足印……在城市化的背景下，这些景色逐渐消迹于文学作品中，但在我的家乡，还能收获这些风景。我还是会继续努力，好好工作，练练文笔，搞搞副业。如果这一切都没法让我靠自己的力量在城市中谋得安身的一隅，那我就做好持续租房漂泊的准备，把余钱积蓄起来，待到退休时翻修一下家里的房子。我理想中的房间不用很大，但要设备齐全、功能完善；要有一间书屋，不放书架，放一个舒服的沙发可以窝着看电子书；开辟一个小园圃，种些红红绿绿的瓜果蔬菜；再亲自锯木装订，为我的狗狗打造一个舒适的小窝……那个时候，我应该会因自己是一个北京的农村人而感到惬意了吧。长期征稿我们这些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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