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本质上是可以通过努力认知来改变胜率的赌博。”-彼得林奇
大名鼎鼎的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 2002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教授有一次在自己课堂上给自己学生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测验。他在纸条上写下一条规则，描述的是他给出的一串数字序列的规律；然后给在黑板上写出了这个数列的前三个数字：1，3，7。他规定学生可以任意提问某个数字是不是符合这个规律的下一个数字，比如（下一个9对不对？）而卡尼曼教授只会给出“是”或“否”的回复，直到学生觉得自己可以猜测出来卡尼曼教授纸条上写的规则是什么为止。为了防止互相干扰，每个学生是单独进行。
学生们都会很自然的问“下一个是不是9？”等把“11”，“13”确认无误后，大部分学生得出结论：“奇数序列。”
卡尼曼教授最终打开了那个纸条：“一个递增的数字序列。”
这个实验很能反应现实世界。即使你非常确信自己了解现实，我们对世界的认知也只能是无限的逼近现实。哪怕结果已经显示你的判断是对的，你也不知道这种正确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概率下实现的。
如果只留下一条标准来衡量一个投资者，我会选择观察他是否对不确定性充满敬畏之心。
风险投资和价值投资的交叉点
大部分心目中，风险投资和价值投资是泾渭分明的。如果追问哪里不同，大概会得到以下答案：
信息充足程度上：一级市场信息匮乏，很多方面比较主观；二级市场有丰富的信息，可以更多依赖数据；
流动性上：一级市场没啥流动性，二级市场流动性好。
对人的以来上：一级市场严重依赖于人，二级市场开一艘什么样的船比谁在开船更重要；
等等。
所有这些结论，只是程度上的差异，真的有本质区别嘛？在继续讨论二者差异之前，我们先看几个现象：
高瓴张磊，在今年出版的书中有这么一句话：“在广义的价值投资范畴中，一级市场的风险投资，股权投资和二级市场的股票投资，没有实质差异。”如果你仔细分析过高瓴的投资组合就会发现，此言不虚。高瓴是全阶段的投资机构，你只看他的投资组合会很疑惑，搞不清到底是干什么的。而且，他还提到，他还跟LP有一个约定，就是“任何事情只要合理，有意义，我们都可以做”（We can do annthing that makes sense.）。他这种“含糊不清”并不是在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后才选择的全线开花，其实刚开业时重仓腾讯的钱，本来就是打算为风险投资准备的。作为当今投资界的“当红炸子鸡”，为什么连业务界限都一直是模糊的？
景林资产资产管理规模超过一千个亿。2018年10月，他们为了搞清楚拼多多的价值，兵分几路，深入15个城市，花了半个月时间，写了上百万字的调研纪要。当时拼多多争议很大，一方面业绩增速惊人，一方面由于低质，假货问题严重。当时景林一共才三十来个人，如此耗费精力的调研方式，更像典型的股票基金，还是更像VC的尽调？
在景林整理拼多多的调研报告时，跟拼多多很有渊源的另一个大神（段永平），在雪球里确认了他的一个观点：拼多多目前适合以vc的眼光去看。
提到段大神，那就看下他在投资上的成名作。2000年6月29日网易成功登录纳斯达克，没多久遭遇互联网泡沫破灭，2001年又被查出涉嫌会计造假，股价从上市时的15.5美元跌到了0.64元，跌幅96%。不久，网易正准备推出《大话西游2》，丁磊特意去请教段永平。段在跟丁磊的接触过程中，研究了处于谷底的网易。随后他在公开市场里买进了超过5%的网易股票。我重点并不是想讲他的投资故事，而是想摘录他当时的理由：他认为：“这东西我们天天都在用，怎么会是泡沫呢？”
如果说段永平是个人风格的价值投资者，那么我们看看更“纯正”一些的。巴菲特影响深远的菲利普-费雪，在提到信息搜集的时候，建议多采用“闲聊”或“四处打听”的做法，去跟一切跟公司存在利害关系的人交谈；巴菲特的老伙计芒格，最看重的投资人“李录”，也是个纯纯的价值投资者，他做的更过分，当年为了调研timberland这家公司，竟然想方设法进入一家基金会，以便于创造机会去接触Timberland老板的儿子，从而更深入的了解这家公司。
万科的早期投资者中，有一个人叫刘元生。他几十年前投资了万科，回报超过1000倍。他后来接受采访时说：“我看人还是比较准的。当时是投资在王石这个人身上的。”
以上这些二级市场的投资，都有着浓浓的“风险投资”味儿。定性分析并不是风险投资的专利，很多时候我们可能太刻意界清一二级市场的投资的那条线了，以至于都忽略了二者有着相同的本质：都是沿着自己的认知变现，都是基于对未来演进的推演，都是概率思维下的下注，都是为了寻找确定性，至于确定性是建立在什么上边的反而不重要。
好的vc应该是个天然的价值投资者
大约在两年半以前，我偶然看到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巴菲特说过‘买股票就是买公司’”我印象非常深刻，是因为当时我本对“炒股”非常的无感，而巴老爷子这话隐隐让我感觉到，貌似股票跟股权投资有点“血缘关系”。股权投资买的本来就是公司一部分，从来都没有认为买的是别的什么。当时正好我在研究世界上那些厉害的投资人厉害在何处，于是我就从巴菲特开始，找到所有我能找到的投资类书籍开始阅读。其中大部分是关于股票的。（倒不是我不想看关于vc的，只是成体系的讲风险投资的很少；网络上倒是有不少，只是很多内容以吹牛为主基调。）
到今天为止，我已经读完了一百多本。简单总结下我的三个感受：
之前一直听说“股市有风险”，我的真切感受是：在vc/天使面前，这也叫风险？
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投资，很多东西在本质上一脉相承；
严格讲，也并不是所有股票投资风格都跟风险投资一脉相承，比如利弗莫尔式的趋势交易或者量化交易就不是；准确讲只有一种投资风格跟风险投资基因上同源，那就是价值投资。
我先总结一下价值投资的几个基石理念：
所有权思维。股票代表的是某家公司的部分所有权。
市场先生。市场起伏不定，价格和价值时常偏离，投资者要充分利用市场提供的买入机会。
安全边际。投资建立在对未来的预测上，但无法精确预测，所以预留出安全边际进行保护，以便于即使错了也没啥损失。
能力圈。在自己真正懂的地方去投资。
从格雷厄姆到巴菲特，到你听说过的所有价值投资者，他们的理论体系都是从这最基本的四条衍生出来的。当你再仔细观察，还会发现一个秘密，那就是这四条本质上是一条，那就是“股票代表着某家公司的部分所有权”，因为：
抱着买东西的思路，才会说“利用市场提供的时机”，就跟“等着超市打折”一个道理；也只有买东西，你才会希望买的越便宜越好，才会用安全边际的吝啬来保证买的便宜；只有坚持“不懂不买”的原则，你才能保障你买到的确是好东西。
这种冲着买股权来的“所有权思维”，就是风险投资和价值投资共同的基因。股权投资就是为了获取优质资产，所以那些好的vc，本就应该是天然的价值投资者。
站在那个交叉点上
过去两年业余时间，除了看书，我也同时在亲身实践，探索什么是最有效的利用市场的方式。我根据不同风格的侧重点，开通了四个账户：
账户A：消息型账户。自认为消息比大众有优势的公司；
账户B：价值+周期。公认的好公司或者指数，价格相对低点时，或者相对于银行理财的绝对价值性价比很高时买入，价格没有吸引力后卖出。
账户C：vc型账户。自己感知到的好公司，处于高成长的惯性中，不断加强的系统性优势；不理会利润情况，就当在二级市场做vc，在价格只要不算疯狂时买入。
以下是他们分别的表现。
账户A
账户B1-美股
账户B2-A股
账户C
看到这个结果之后，形成任何观点之前，我建议你重温下开头卡尼曼的那个实验。我不想误导任何人，并不是想说明在二级市场做vc是个聪明的选择，时间还太短，这只是个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的样本。但我确实想表达的是，投资的分析决策体系上贯穿一二级市场这件事，有可能是可行的。我们的投资决策本质上是认知的折射。而认知是不分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的。最高效的方式，应该是以自己为中心，以认知为半径，寻找那些性价比极高的机会再出手，这个性价比的苛刻要求本身，就是安全边际。这个机会是在二级市场，那么就买股票；如果是私人公司，那就买股权；如果确定性极高，风险极低，那就可以多押注；如果确定性低，那就准备好分散化的做一个组合，用“打群架”的方式追求整体上的赢。如果抛弃一切束缚，最优秀的决策应该是最充分的沿着自己的认知展开，你认知足够深刻，你就比社会共识更有把握的推演一家公司未来的演进过程，也就更有资格为它定价。风险投资本身研究的就是商业，每天接触和研究的都是模式的好坏，行业最新的趋势动态，业内人士（通常还是资深人士）的反馈，这些本就是珍贵的认知，如果你认为是有价值的，为什么不充分利用这些认知？时间长了，我们容易被自己的身份界定边界，本末倒置，忽略了根本目的是什么。
除了很多认知是可以共用的，他们甚至还可以互相促进。在以vc的视角选二级市场的公司的同时，也以二级市场的反馈来验证一级市场的判断。李录有一次在演讲后，有人问了他一个问题：没有利润的成长股和业绩稳定的价值股，判断起来有什么区别？李录的回答是：没有任何区别。但他又加了一句：“只要你足够了解这家公司。”如果非得对股权类投资进行划分的话，我觉得或许不应该是“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而是你了解的和不了解的。
最后补充说明一下，我这里所说的“风险投资”不光指以此为生的VC们，也包括任何有过“投资入股”或“合伙开公司”经验的个人；甚至更广义的讲，我认为每一个人，都应该至少有第二个角色，就是自己所从事行业或所了解行业的投资人。
（对某个领域有独特认知的vc或创业者，如果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欢迎后台留言，留下自己的简介和微信号。筛选合格后会联系你。纯粹看热闹的就不用了。）
不是蛮有道理，而是蛮有理性。
